鐘嫂的飯菜快做好了，按照路程，顧建年也該到家了。

陸濛拿起手機想問問顧建年到哪兒了，被徐燕青一個眼刀止住，“女婿開車呢，你打電話過去，多不安全！等一會兒就餓死你了？一點都不懂事！”

陸濛翻個白眼。好吧，在家裏，弟弟第一位，顧建年第二位，她只能排第三位。

又等了十來分鐘，飯菜馬上就好了，顧建年還沒到家。

陸濛優哉游哉地玩手機，不再提打電話的事，這次輪到徐燕青沈不住氣了。

“哎呀你說你們這個北京有什麽好的？長年累月的堵車，去哪兒都那麽遠，幹什麽都不方便，真不知道怎麽那麽多人都往這兒擠。”徐燕青撇著嘴，一臉對帝都的嫌棄。

陸柏很認真的插話，“因為這兒只有遍地的機會，沒有嘮叨的媽媽。”

“哈哈哈！”陸濛哈哈大笑，為弟弟鼓掌，“小柏說的好！精辟！真理！”

徐燕青揚起巴掌作勢要扇兒子，“臭小子，我看你是要翻天！”

在一家人熱熱鬧鬧吵吵嚷嚷中，顧建年踏入了家門。

他穿著淺灰襯衫黑色西裝，表情平和，眼神柔和明亮，唇角含著笑意。

“女婿！”徐燕青第一個撲過去，拉著顧建年的手噓寒問暖，“工作辛苦了哇，這麽晚才到家，肚子餓了吧？快！濛濛，快去廚房把飯菜端出來！”

“媽，爸，不好意思讓你們久等了，路上堵車。”顧建年客氣地跟徐燕青和陸廷恩打招呼，又走到陸柏身邊，伸手拍拍他的肩膀，“小柏快畢業了吧，工作落實了嗎？”

陸柏撓撓頭，有點不好意思，“姐夫，我準備……”

徐燕青等的就是這句話，趕緊打斷兒子，插話道，“工作還沒落實呢，女婿，你看，要不幹脆就去你那兒？你們公司那麽大，總有要用人的地方對吧？小柏還年輕，肯定也不可能一去就當大領導，那樣會被人說閑話的，你看看能不能給他安排個小領導當當。小柏的學校可是985，當個小領導的能力還是有的。”

“咳咳！”陸濛在旁邊拼命咳嗽，拼命給徐燕青使眼色。

一個剛畢業的本科生，進了全球排名1000強的企業，一去就要“當個小領導”……陸濛聽得都有點害臊。

陸濛咬著嘴唇，郁悶地和弟弟對望。

陸柏也是一臉“我能怎麽辦，我也很絕望”的表情。

陸濛沒有看顧建年，她知道，顧建年的臉上不會露出讓人擔心的為難或者尷尬，更不會流露出任何對徐燕青的輕視，他會微笑著打個太極，把這件事輕柔地一筆帶過。

果然，陸濛聽見顧建年說，“這個好說，小柏這麽優秀，肯定能找到適合他的崗位。媽，你們也餓了吧，我們先去吃飯吧。”

徐燕青還心有不甘，還想拉著顧建年再說兩句，被陸廷恩拉拉胳膊，阻止住了。

陸濛將一切盡收眼底，心裏忽然生出一些無法言說的蒼涼。

小人物就是這樣，生存不易，有任何機會都要想辦法緊緊抓住。根本顧不得自尊和顏面。

很不幸，她和她全家都是小人物。唯一的大人物，和她並沒有太熟。

飯桌上，陸濛再也打不起興致說學逗唱，不過幸好有徐燕青，只要她在，就不用擔心冷場，整個屋子都回蕩著她爽朗的笑聲和勸菜聲，“來來來，女婿吃點這個，這個補腎，對年輕人好。”

陸濛想捂臉，又想翻白眼。補腎……老媽你想多了，顧建年用不上那個……

顧建年始終很有禮貌，臉上始終帶著微笑，不管徐燕青的話有多可笑，他都保持著良好的風度，不刻意迎合，也絕不怠慢。

看著他滴水不漏的臉，陸濛心想，他一定很累吧。

應酬這種事，比去工地搬磚累多了。

一頓飯轟轟烈烈地吃到尾聲了，陸濛嘆了口氣，起身去廚房給顧建年添了一碗湯——他吃的很少，眉心有隱約的倦色。

陸濛把小碗放在顧建年面前，細心地把勺子放好，“建年，喝點湯。”

她的聲音壓的很低，充滿了歉疚。

徐燕青很滿意地看著小夫妻，“不錯不錯！我們家濛濛長大了，知道疼老公了。”

陸濛有點臉紅，用力瞪老媽一眼，示意她別說了。

徐燕青才不管女兒害不害羞呢，笑瞇瞇地問顧建年，“建年，你們結婚也快半年了，濛濛的肚子還一點動靜都沒有，你們是不是在避孕？要我說，你們……”

陸濛終於受不了了，怒吼一聲，“媽！”陸柏和陸廷恩也是滿臉的不自在。

徐燕青終於意識到避孕這個話題有點超綱，馬上給自己找臺階，“嘿嘿，小夫妻恩愛就好，恩愛就好。”

陸濛老臉血紅，扭頭偷偷看顧建年，卻正好撞上他的目光。

他的臉上仍然帶著笑意，看上去鎮定自如。可是，在他的眼底，分明也有一絲狼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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